第304章 作茧自缚

新野之战之前马谡就收到了陆郁生设计的配重投石机的草图。
  只是当时陆郁生也不知道这玩意能不能用，只是在纸上给马谡大概讲述了一下这玩意的原理。
  当时马谡就傻了，这玩意我根本看不懂，得找个机关术精熟的大师来看一下。
  关羽跟名士的关系不好，但认识好多三教九流的人才，
  大家对这这玩意研究了半天，大概意识到陆小娘子是想用重物下落来代替人力拖拽的力量。
  这个想法说出来了也不过如此，但从战国到现在，还真没谁想出这个法子。
  “如此精妙，除了马均之外，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奇巧之人。
  天下之大，果然能人异士数不胜数。”
  “马均是谁？”马谡曾经非常好奇的问。
  “回参军，马均乃扶风马氏出身，精通机关之术，为天下之巧。”
  虽然这些人比不上马均，但一起操作，还真把这玩意造了出来。
  虽然造出来的结构非常不合理，可第一次试验的时候，还真把一块二十斤重的石块扔到300步开外的地方，（据《襄阳守城录》记载150斤重的巨石能扔到250步左右，根据牛二定律，为了保证石头加速度，石头的重量也不能太大，后世复原的那些神兵利器不做考虑了）
  这让众人都非常惊喜。
  当时马谡便抓紧把此物推荐给关羽，希望关羽用这玩意攻破新野。
  关羽上下打量一番，又让人操作先演示了几遍。
  “唔，虽然操作起来挺麻烦，但是……还真是能打的挺远。
  这是好东西啊。”
  关羽看完一群工匠笨手笨脚的操作之后沉思片刻，宣布将此物暂时藏起来，这次进攻新野就不用它了。
  这倒不是因为关羽装逼，而是关羽从全局的角度思考了一下，发现没有必要在这种小城的进攻战就把大杀器拿出来。
  这配重投石机又不是天雷，基本杀伤方式就是抛出大号的石块对城墙进行打击。
  后世就算到了火炮时代，也不是火炮一开一堵墙就瞬间崩塌。
  若是魏军提前有了准备，在宛城、雒阳这些要地加厚墙壁，就会大大削弱配重投石机的攻城效果。
  而且这种东西的技术还得保密，
  万一魏国那个叫马均的巧匠真能仿制出差不多的东西，以后再用来打自己可就麻烦了。
  所以，关羽要求善待这些工匠，
  先把他们集中到襄阳，谈不上关押，但也叫关平把他们看好，好吃好喝好伺候着，千万不能让他们乱说话。
  这次攻打新野，关羽完全没有拿配重投石机上战场的意思，
  可这次跟曹洪缠斗，突然有人开动投石机打击曹洪的骑兵，连关羽都是一阵发懵。
  “是谁如此放肆！”关羽愤怒地吼着。
  曹洪的骑兵肯定没法把关羽一下挑了，
  但他们完全有可能杀到配重投石机的面前，
  万一有人破坏或看到了投石机的模样，回去加以揣摩仿制就糟糕了。
  这是谁特么乱开炮，不懂大局！
  “二叔莫慌，小侄来救你了！”
  新野城外已经变成一片泽国，
  刘封一脚深一脚浅地踏着冰冷的水流，手里紧紧握着一杆长矛，徒步来支援关羽。
  拂晓的微光照在刘封的脸上，关羽看出这位大侄子须发都烧掉了大片，脸上还到处都是乌黑的痕迹。
  显然，昨天的大火给刘封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好在，他的精神头不错——
  就是他违背关羽指令，见魏军已经形成突破，直接命令士兵用新型投石机进攻。
  那些士兵本来不想听刘封瞎指挥，
  可见刘封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也只好从命，操作投石机向曹洪的骑兵队开炮。
  盯着滚滚而来的曹魏铁骑，刘封一把撕掉身上脏兮兮的战袍，冲着曹洪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无胆鼠辈，你过来啊！”
  曹洪这些年骄奢惯了，早就不复当年之勇（虽然当年也没有勇到哪去），
  听刘封叫阵，他反倒稍稍起疑，
  这会儿他才发现自己一夜行军冲的太靠前，
  身为主帅，居然跟虎豹骑的突击队一起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这可不符合曹洪的一贯作风。
  他们那个投石机诡异的很，也不知道造出来了多少。
  如果没法突破关羽的步兵阵，被这些石头狠狠砸上几轮可是糟糕透顶。
  他正想挥手让部队稍稍减缓突击速度以便自己稍退，
  便在此时，他耳边突然传来一个被放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声音。
  “曹洪！汝这无胆鼠辈还敢在此造次！
  汝这狗贼，当年靠着把老母献给徐荣才在董卓手下逃得狗命，
  前年战汉中，又是汝在阵前给马孟起磕头三百个才逃得不死，
  如今还敢来造次，我非得让尔亲手把儿子阉了送进宫中才放尔逃命！”
  曹洪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连珠炮一样骂了一顿，差点心脏病发作从马上直接掉下来。
  只见远处一个身着一件奇怪短衫，手持一把铁铲的大汉正远远指着自己破口大骂，而且越骂越难听，曹洪不禁勃然大怒。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怎么还有这种人？
  特么的还骂人呢！
  曹洪何尝受过这种侮辱，他放弃撤退的念头，用力打马猛进，大喝道：
  “混账东西，给我死！”
  一群步兵，也想拦住虎豹骑?
  今天就把尔等通通诛灭！
  他下令虎豹骑朝刘封邓铜等人扑去，
  刚才还跳着脚大骂的刘封邓铜等人一秒认怂，纷纷转身夺路而逃，场面非常搞笑。
  曹洪狞笑着举起长刀，心道这群人真是蠢不可及，
  在平地上，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
  他加紧纵马追去，可才跑了没两步，身边的一个骑士突然马失前蹄。
  战马直接向前翻到，沉重的马身立刻把那个骑士瞬间压得没了呼吸。
  怎么会这样？
  虎豹骑都是精挑细选的骑术高手，怎么会平地摔跤。
  这简直是……
  曹洪还在琢磨，自己的战马也突然打滑，呼的一下四蹄张开，直接把曹洪甩了下去！
  “哈哈哈哈，蠢货，蠢货，
  尔为统帅，非得把尔等尽数葬送于此！”
  直到被摔在地上，曹洪才惊奇的发现新野城外已经结了一层薄冰。
  刚才刘封和邓铜一脚深一脚浅的过来已经是竭尽小心才勉强保持平衡，曹洪猛烈出击，立刻人仰马翻。
  这……还是今天凌晨曹洪自己放水结的冰!
  这些蜀军……居然没有遭到多大的损失，这是怎么回事？
  曹洪当然不会想到，一向团结的汉军在今天凌晨的时候曾经展开了一次规模不算大的内斗——
  新野城中起火，眼看刘封的军营都被烈火包围，众人束手无策，刘封见部曲被烈火包围，甚至心中憋屈，差点生了死志。
  城外的申耽见了下意识的就要去救援，
  可孟达一把拉住申耽，阴测测地告诉申耽最好不要多事。
  刘封的性格懂得都懂，
  现在火这么大，你去救他，万一不成，还要被他埋怨甩锅。
  再说一开始申耽就说过城中可能有内奸，是刘封自己不听劝告。
  还不如等事态扩大，到时候把黑锅甩给石韬，到时候把石韬乱刀砍死，自然算是解决一切事态，就算是诸葛亮也不会多说什么。
  申耽想起刘封的臭脾气，也冷哼一声，任由刘封去死。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邓铜和丁立却逆火而行，真的将军营的大火稍稍控制，把大量被火围困的汉军士兵救了出来。
  灭火器！
  这是刘禅当时赐给邓铜军装备的神器。
  在油江口的大战中，灭火器就扑灭了徐盛的前锋进攻，
  现在用来灭火，自然是发挥了老本行，效果非常显著。
  刘封被邓铜和丁立搭救，片刻又见大水滚滚而来，
  这会儿他再傻也知道是中了埋伏，心中又急又恨，几乎要吐出血来。
  最近一直负责监督不让张飞饮酒的丁立见刘封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也只好抓紧劝说刘封振作。
  “将军，敌军又是火又是水，肯定所图者大，
  若是将军在此消沉不振，岂不是中了敌人的圈套诡计？
  现在关张二位将军正率军激战，还请将军振作，与我等并肩杀敌啊！”
  刘封呆了呆，又听见城外孟达军中鼓角声起，知道遭到敌袭。
  他咬了咬牙，冷哼道：
  “这些魏狗，我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之前申耽等人没有进城，刘封又得到邓铜的支援，部队的损失还真是不大。
  眼看新野城外的积水都已经结冰，他们索性撤出一片阵地，一边掩护关羽撤退，一边诱导曹洪向这片满是冰水的土地杀来。
  曹洪挣扎着爬起来，他还没有翻坐到马上，周围已经响起了汉军的号角和鼓声。
  远处，张飞一马当先，直接率领骑兵朝虎豹骑猛冲过来，
  而另一边，申耽、孟达、丁立也各自率领步骑杀来，对曹魏的先头部队展开猛攻。
  张飞跟曹洪和虎豹骑都有大仇。
  当年在长坂坡，张飞势单力孤，被虎豹骑追的被迫抱头鼠窜。
  后来在汉中之战，他又遭到曹洪和曹休的顽强阻击，损兵折将。
  现在终于有复仇的机会。
  不管是虎豹骑，还是曹洪，他都不想放过。
  “吾乃燕人张翼德，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长坂坡上惊天动地的怒吼再次在新野城外响起。
  曹洪见来人是张飞，顿时慌了神，
  他拼命想夺路而逃，可四周泥泞不堪，已经列阵的骑兵很难展开，立刻暴露在张飞的箭雨中。
  不用长矛的张飞也有一手相当不错的射术。
  他手下的骑兵早有准备，箭雨如注，
  曹洪很快就难以抵挡，大批大批的虎豹骑被射翻在在地，剩下的骑兵慌张的催动战马前进，又扑通扑通在满是薄冰的烂泥里。
  ·
  司马懿讲完曹洪的故事，吓得曹真一时有些魂不附体。
  若是曹洪率领的主力五万大军（包括三万骑兵）全军覆没，怕是关羽要直接挥兵北上。
  那曹真也不用在这等刘禅，抓紧回雒阳勤王才是真的。
  好在司马懿给他带来了还算说得过去的消息——
  虎豹骑遭到重创，主帅曹洪被困，魏军指挥不灵，军心大乱，本想抓紧跑了算逑。
  可刚刚逃出升天的新野县尉找到跟随曹洪出征的副将贾逵，力陈现在局面之险峻——
  邓艾告诉贾逵，虽然蜀军埋伏了曹洪，但新野也确实被焚毁，有不少蜀军都失去了战斗力。
  之前曹洪的突击，关羽的步兵也抵挡不住，吃了大亏，
  就算曹洪被擒，现在魏军依然占据上风。
  若不趁机进攻，得蜀军恢复过来，下次可就是从新野北上，一点点钝刀子割肉消灭魏军的有生力量。
  贾逵在魏军中有很高的威信，
  他闻言立刻联络随同出征的蒋济、陈泰、陈矫等人，众人一致认为这是妙计。
  于是贾逵临时接过曹洪的指挥众人，鼓舞魏军南下进攻。
  汉军为了消灭虎豹骑，关羽亲自出兵，阻挡魏军南下，
  张飞则率领众军向陷入重围的虎豹骑发动猛攻。
  虎豹骑不愧是魏军精锐中的精锐，在遭到张飞优势兵力合围的情况下依然奋力搏杀。
  可惜地面泥泞，骑兵的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
  而后面申耽居然把攻城用的望楼云梯也推来助战，
  在各种器械的猛攻之下，魏军方寸大乱，张飞突入敌阵，终于将老对手曹洪生擒。
  关羽军为了让友军能全歼虎豹骑，在狭窄的地域内全力以赴阻挡魏军骑兵的轮番冲击，付出了很大的伤亡，
  双方激战一个白天，关羽军已经损失数千人，
  见新野已经烧成一片白地，再坚守此地意义不大，
  关羽咬牙思考片刻，索性号令全军后撤。
  后撤时，关羽还不忘嘱咐手下把那架好不容易造成的配重投石机烧毁，坚决不给魏军收缴仿制的机会。
  而魏军虽然看似占据上风，可虎豹骑全军覆没，曹洪被擒，缺乏突击精锐的弱点也暴露无疑。
  关羽且战且退，一路退回樊城，贾逵收复新野，却也不敢深追，也只好宣布罢兵。
  化妆成山匪的牛金发现汉军后撤，还以为是曹洪的骑兵已经冲散了汉军的大军。
  他欣喜之下，主动率领手下士卒向汉军的后队包抄，
  可他万万没想到汉军在撤退军居然阵型不乱，而且刘封正憋了一肚子的气，正愁无人发泄。
  他见了把自己害的这么惨的魏将牛金，顿时目眦尽裂，两眼发红，直接甩下部队，率领一军追击牛金。
  牛金这才知道原来曹洪也被俘虏，
  全盘计划崩溃，还让曹洪被俘，
  牛金知道自己就算回去，估计也是背锅的对象，
  无奈之下，他只能仰天长啸，横刀被迫自尽。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对曹魏来说，可真是血亏。
  可意外的是……
  这一仗，他们居然打赢了！
  这可是自曹操汉中之战后，曹魏面对季汉取得的第一次胜利。
  而且这次居然是打退了季汉大司马关羽和车骑将军张飞的联手猛攻，守住了新野，可谓是一场难得的胜利。
  这再次验证了魏军的战斗力极强，在平原上的优势极强。
  更坚定了曹丕守卫荆州一线的决心。
  哼，曹洪陷落还不是他自己有问题，
  闲的没事放火就已经不错了，大冬天的为什么还要决堤放水。
  曹丕已经在调查是谁给曹洪出的这个馊主意。
  这个人，肯定是刘禅的细作！
  守住新野，击退关羽，在荆州一线，双方又回到了拉锯的状态。
  关羽和曹魏的主力正面大战，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犹豫许久，关羽被迫选择退回樊城，暂时结束了这次北伐。
  意思是……
  曹真的嘴角抽动了几下。
  他突然意识到，荆州那一路已经基本平安。
  而现在，曹魏所有的指望都压在自己一人的身上。
  只要赶走刘禅，曹丕即位之后面对刘备就取得全胜。
  这一点对曹丕非常重要。
  要是不行……
  不行也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