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0章 废帝的诗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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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沉闷的数日,水墨恒依陈妍是所言,早出晚归,每日都要来紫禁城一趟。 ??倒不至于像陈妍是所说,给他们上上课洗洗脑,毕竟这种情绪下的人,都讨厌别个在他耳边叽里呱啦,更何况个个位高权重! ??所以,最多也就陪他们说说话、聊聊天儿、解解闷儿…… ??其中以朱翊钧为最。 ??陪他的时间最多,因为属他的心情最坏。 ??尽管没有将他那点儿“秽行”公告天下,成为全国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他看着讨喜的奴才一个个全被撤走,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感觉这个皇帝做得十分窝囊。 ??如今安插在乾清宫的管事牌子,都是冯保精心挑选来的亲信。 ??服侍他这位帝王的,居然全是陌生的面孔。 ??朱翊钧一个都不敢相信。 ??还有更让他揪心的事,那就是张居正替他草拟的《罪己诏》,诏文用词尖刻,用“自唾其面”来形容犹嫌太轻。 ??他拿到手,第一次读时,只觉得胸闷气短,像是被人踩着,随时会窒息一般,压根儿没勇气读第二遍。 ??更可恼的是,还要对着抄写六遍! ??没办法,恼也得做。 ??形势使然,所有的怨恨,只能深埋于心,不能有任何表露。 ??…… ??这一日,朱翊钧用过早膳,踱步到东暖阁,刚一坐定,水墨恒便到了。 ??“先生,谢谢你这几天都来陪朕唠一会儿!” ??“今天心情好些了没?” ??“还不是那个屌样!”朱翊钧轻哼一声。 ??“嘘!你是皇帝,说话得文明点,让你娘听见,又得训你,可别学师父我哈。”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先生,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哪像朕?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天天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水墨恒清楚朱翊钧这两天的确灰心丧气,因此笑了笑问:“你是不是想放松放松?” ??“先生,除了你,看朕现在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像是死了爹娘似的,朕一见就烦心,还怎么放松啊?咱又不能出宫,这日子过得像蹲监牢。” ??面对朱翊钧的牢***墨恒也没有刻意强调他帝王的身份,告诉他需要忍人所不能忍啥的,只是轻轻地问:“你是不是想你娘亲将政权还给你?” ??这句话,不用说,指定问到朱翊钧的心坎儿去了。 ??其实,朱翊钧所有的抱怨,都归结于此:无非就是感觉自己不得自由,而不得自由的原因是被管束太多。 ??对此,水墨恒太清楚不过。 ??果然,朱翊钧眼睛陡然闪出一线光芒,带着几分期许,问:“先生,你觉得可行吗?” ??水墨恒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 ??“皇上才大婚不久,便做出这等事儿,让你娘怎么相信你?张先生和冯公公也不放心,不会答应的。”说心底话,这个时候还政,水墨恒同样一百二十个不放心。 ??“又是娘亲,又是张先生,又是大伴!先生知道吗?他们就像朕头上的三座大山!”朱翊钧接着又是一顿抱怨。 ??抱怨张居正不给他留点儿情面,写《罪己诏》有必要用词如此尖刻吗?抱怨冯保居然敢告状,现在好了,将自己的心腹都安插在他的身边,可以随时监督…… ??但,朱翊钧还是不敢抱怨他娘亲,实际上对他管束最严格的正是他娘亲,张居正和冯保不过是两个衷心办事的人。 ??“皇上要清楚:他们都是为你好!”水墨恒的回答很简单,尽量用轻松的方式,“要不,我给皇上讲个故事吧?” ??“好哇,先生好久没有讲故事给朕听了。”朱翊钧难得开颜,浮现几分微笑。 ??“皇上听过这首诗吗?” ??“什么诗?” ??“阅罢楞言磐懒敲,笑看黄屋寄团瓢。南来嶂岭千层迥,北望天门万里遥。款段久忘飞凤辇,袈裟新换衮龙袍,百官此日知何处,唯有群鸟早晚朝。”水墨恒念得很慢。 ??但朱翊钧没听过,所以摇了摇头,可瞧他的神情很感兴趣。 ??“据说这是本朝皇帝建文帝的一首诗。”于是,水墨恒将在广西莫氏山上经历的一切详细讲了一遍。 ??一听说是建文帝写的诗,朱翊钧更感兴趣,连忙道:“先生,来,你将这首诗写出来,让朕好好瞧瞧。”说着,便从案几的镇纸下取出一张笺纸,亲自伺候笔墨。 ??水墨恒依言,将诗默写出来。 ??朱翊钧看得出神,默念一遍,又小声吟诵一遍,只是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之后认真地问:“先生,这真是建文帝的诗吗?” ??“只是个传说,到底是不是建文帝所作,还不确定,但从字面上理解和推测,很有这个可能,那件袈裟还在我手上。” ??“好!改日先生将袈裟带到宫中,让朕观摩观摩。这诗写得甚是凄凉,先生为何要突然对朕讲这个故事呢?” ??问到点子上了。 ??水墨恒缓缓言道:“这个故事,是想告诉皇上两点:一、先辈开创的基业不易,也是历经了诸多苦难才有今日今时之辉煌;二、皇上都说这诗写得凄凉,如今开创出万历中兴的盛世,较之于建文帝,要荣幸得多,所以希望皇上不要有一丝怠慢之心。” ??朱翊钧点点头,似有所思。 ??水墨恒又说:“皇上更要知道:正是有了李太后、张先生和冯公公的配合与鼎力相助,有了皇上义无反顾的支持,才会出现万历中兴的大好气象。李太后坐镇,皇上支持,张先生主外,冯公公主内,可谓珠联璧合缺一不可。” ??朱翊钧是个玲玲剔透的人,一直也很敏感,听水墨恒点到这儿,当即尴尬地笑了笑:“朕也只是一时抱怨几句,难道还真会责怪他们不成?朕明白他们的苦心。” ??“那就好!那就好!” ??“先生还是继续给朕讲讲建文帝流落南方出家为僧的故事吧。”也不知是否有心,朱翊钧重新跳回轻松的话题,或许他觉得只要提及那三座大山,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嗯!”水墨恒只得遵从,“其实,关于建文帝,还有一首诗。不妨也写出来让皇上瞧瞧吧。” ??说罢,又写下一首: ??“牢落西南四十秋,归来花发已盈头。乾坤有梦家何在?江汉无情水自流。长乐宫前云气暗,朝元阁上雨声愁。新浦细柳年年绿,野老吞声哭未休。”